驾考天梯(一)

说起来也是丢人，周围我这个年纪的人早是n年驾龄老司机，我到此还是一个学车费劲的老学员。

很多人学车快这我是深有体会的，在同班同学里，比如天赋很好的班长，擅长举一反三不断总结的学习委员，比如协调性很好能把教练的指令不打折扣地执行的文艺委员，比如野路子出生颇有实战经验的劳动委员。。。。。。

放到其他人那里去，的确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也没有我这么费劲。我在在这里大说特说自己挂科的事情是挺丢人的。毕竟我到现在依然是那个搞不清车身正不正，搞不懂车边距是多少，只知道照着所学去练习的傻小白。

不过，记录下来，也很有趣啊。

丢脸就丢脸吧。

-1-

寒假的时候，我终于把驾校报了名。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学车，这是一个可以讲八百字的微小说，也可以顺带一提。

11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报过名，大冬天的，寒风呼啸，又是刚上高原，不适应，家里心疼得不行，劝我留着力气安心对付生病。后来就退钱了事。

再后来的两次，准备好了照片证明和现钱，第二天就要去尘埃落定，晚上一个电话风云突变，八百里加急往回赶，到了不进家门进医院。

好像没有八百字，可能是我太擅长概括总结了，唔，还是回到主线上来。

报名和学车可以在县里，考试却一定要到市里去。

科目一很简单，到达市里（香格里拉）的当天下午吃饱喝足带两罐红牛回去，连上酒店wifi下载驾考宝典，从第1题刷到第1325题，把做错的184题再看一遍，没问题了，可以安心睡了。

再一看，红牛只喝掉半罐，时间还没过一点。

第二天考试的时候职业病发作，对着屏幕上的题目内心os多到炸裂——

“一个知识点能连出四道题！”

“问法都不带换的！”

“图标题考那么多，交通手势题一个都没有，考点分布不合理。”

“新交规的题目居然没出现，题库更新不及时啊。”

... ...

我角色代换，真替它们急，万一学校里的考卷也这么出是要卷铺盖的吧。

车管所旁的民宅

我对着墙腰上的菱形脱口而出——

前方有人行横道。

有点魔怔的意思。。

-2-

正式学车第一天，教练叫我们压住离合绕场一周，作为有丰富坐车经验却没有开车体验的人，我显然踩的是悲欢离合了。

我提着心吊着胆，足下简直像踩了个长脚，轻了怕逃走，重了怕爆炸。我的双手根本做不到握住方向盘

——啊你说你说我的耳朵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要拿手捂耳朵的啊，离合压不住车速快了我要尖叫的啊，离合压重了车死火了我要尖叫的啊，为了耳朵健康我要捂耳朵的啊。

你说你说，我哪有功夫顾方向盘？ 

车感全无，距离感全无，试图用尖叫取代刹车，教练对我是绝望的。

好在我这样的小白百年一遇，同班的几位学员超级省心，完全是一说就懂一练就通的学车奇才。

是的，他们一个个骨骼清奇金光闪闪，在我看来耀眼无比，

只差脑门儿上四个醒目大字——祖国栋梁！

-3-

班长人帅，底子好学得快还特别热心，当教练被我磨得快要爆炸的时候就自己主动请缨，跟着车给我念口诀——

“慢！”

“慢！”

“离合稳住！稳住！”

“抬离合！你都把车踩死了！”

“回空挡！回空挡！这样发车零分！”

“松手刹！松手刹都不放你出什么发？”

。。。。。。。

学习委员跟我同岁，学习好善总结性子稳，是所有学员里发挥最稳定的一个。他和班长教我是最多的。

这位同学知道我一碰车就惊恐发作，自己试验以后告诉我——

“一挡时候就算把离合完全放开也只到得了十码，跟人慢跑差不多，你别拍它不会起飞。”

好的好的，朕知道了，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大铁怪恐怖症，一上车就惊恐发作。

我缩手缩脚打方向盘特别不利索，偏偏教练是个开车帅到天际的处女座（嗯，一定是的），于是被委以重任，到方向盘模型那里练打盘子。

当时的场景是全体学车的同学都站在自家教练和教练车旁候场，就我一个人在休息室屋檐下对付一个大轮盘。

大家扭头向后看我，脸上全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神情。

当我专职进修回来之后打方向还是很碎，教练说我踩离合像“大骡子放踏掉样的冲出去”，打方向像“小脚老太太在跑步前进”。

所以对于侧方位停车，我基本是死了心。

教练安慰我说，你不算笨的，我以前教过退休7年的孃孃，我照样带毕业了，你算老几？还不好好练习去？

我觉得大受鼓舞，决定发愤图强一鼓作气不再把车开死火，可是离合踩得脚酸腿麻怀疑人生，实在是不想上车啊。

要知道我们班六个人除了我这个学困生其他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千方百计照顾我让我多练习的。

于是我技术没长进，腿脚倒是残废了。

-4-

于是我抱定“聊天也是学习”的心态偷懒，离开大铁怪跟教练吹牛。

--“教练是不是教老师开车比别人费劲啊？”

--“就是说了，我的用语是方向盘打半圈、一圈、一圈半和打死，老师偏生问你要打几度！我哪里晓得打几度？360度托马斯回旋转？哎你还木在这里整什么赶紧上车练习去啊！”

教练义愤填膺，我深受感染，觉得他的学员真是太迂腐了，居然问几度。

再一想不对啊，方向打几度这好像也不是多过分的事情啊，虽然可以自己计算。

于是赶紧打消了当教练说我不笨只是缺少练习的时候想跟他提多元智力理论的念头了。

毕竟，跟人说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就是个身体运动智力为零的傻蛋也不是一件多酷的事情。

练车场上的画风是这样的，其他人开车的时候教练“目似冥意暇甚”，我开车的时候“人不敢前眈眈相向”。

当学习委员和班长把科目二的五个项目过一遍时，大家看的是有没有扣分点。

给我看的却是车会不会爬花台。

-5-

后来当我们预约上科目二考试的时候，结局是一目了然的，班长没问题，技术过硬；学习委员没问题，发挥稳定；文艺委员没问题，坚决执行指令不打折，劳动委员没问题，实战经验丰富。

至于我，“嗯咳咳，去积累点经验也好。”大家如是说。

然而我也是有梦想的，我一直宣扬这一观点，操作要领我记得清楚着呢，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我明白着呢，我只是手脚配不上我的思想，我只是多元智力里的运动智力拖了后退。

反正吧，你们听过学不好不一定考不好的理论吧？我就是这样的考霸啊灭哈哈哈，子曾经曰过态度决定一切啊，我就是从战略上藐视它。

根据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定律，科目二它老人家是能感受到我逢考必过的决心和霸气的，它老人家会屈服于我的歪理邪说放我一马的。

所以接连几天当我说我晓得我一定会过的时候，大家给我一个一言难尽的目光欲言又止的，可见我的师兄师姐和教练们有多善良了。

-6-

我当然没有考过。

我是被莫名其妙抓上车的。

才上了个厕所回来，考试已经开始了，点的是学习委员的名字。过了一会学习委员出来，跟我招手，说是错了，是轮到我。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哎，稀里糊涂地进了考场，我上车，调了座椅、靠背和后视镜后系好安全带，然后开到了备考区。

系统语音提示了“正在验证考生信息”之后再也没了动静。我有点急，考试它有时间限制的啊。

然后我朝向右窗跟考官说问，可以开始了吗？

他没听到，我又问一遍。

他走了过来，从右窗户探进身子把我的手刹给拉起来了。

此时前面的车侧方位出库，考官说“走！”

我抬起刹车就出发了，嗯对的，它能开，这段路平。所以我一直到挂了倒档挪不动死火了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是在“考试结束，考试成绩不合格”的三连播报中，考官实在看不下去坐进副驾驶指挥我开回备考区的。

直接原因算是拉手刹事件，根本原因呢，显然是学艺不精态度不端正还心存侥幸了。

补考。

深知打方向是软肋，深知左打死、回正、右打死的操作一旦慢了就要压线，深知离合没压稳速度快了一切都来不及。

可是深知这个深知那个有什么用，手脚不受控的感觉就像一场梦魇，神经反射弧长得超过长城，倒像长了木头四肢，根本力不从心。

好容易通过了侧方位停车，心底一阵欢呼开到了第二个项目，上坡定点起步。

对于车距感为零的我而言这又是一个挑战，我反复看右后视镜确认车距，然后不小心一抬脚，duang，死火了。

按理说中途停车是只扣10分的，只要没出别的错倒也罪不至死，是能过关的。

然而红外监测系统播报了，“上坡定点起步，停车距离距指定位置超过五十公分。”

咳~~~熄火在哪儿不好，偏偏是这里，被判做主动定点停车了。

超过五十公分，妥妥的挂科。

人生啊。

虽然是意料之中，挂科还是很难过的，尤其是因为被拉手刹和意外熄火被错判主动停车时。

人就是很奇怪了，明明是必然，就因为必然里出了个偶然就有怨念了。

其实要感谢考官的拉手刹之恩才对，让我没考过这件事情有了不可抗拒力因素的味道，我可以甩责任，“没做好”的羞惭有了“运气差”的遮羞布。

才不是我没做好呢，根本就是天灾嘛，哼！

我可以不要脸地归因，把过错划归到别人那里。

第一次

考科目二

挂科。。。。。

教练觉得很蓝过。

-7-

意料之外的是学习委员的挂科。

他的操作历来是教科书级别的，该快快该慢慢绝不反着来，动作干净流畅。

每次在连车场，我都是那个欢呼叫好的人。已经不是羡慕了，我望其项背，简直是仰慕。

然而一考一补，学习委员两次都死在了同一棵树上，坡道定点停车，右边车距超过指定区域50公分。

大家都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尤其是教练，重重地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全班共挂了俩。大家安慰我的话是“学扎实点不是坏事”，安慰学习委员的则是“运气差了点”。

所以你看，学得很好势在必得和刚触皮毛姑且一试，居然是可以相同结局的。

自然它们其实是大大的不一样。

当然也可以以为它们就是一样。

挂科后的春节，我简直说话都不敢抬音量，大家一句话等着我呢——

“我又没拉你手刹凶我干嘛？”

哎，不堪回首、惨不忍睹、一败涂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有一种恐惧

叫做午夜梦回，

考官起我的手刹。